(18)
张起灵的记忆储存方式与一般人不一样,并不以时间为线,而是以关键词为引子,相互串联的事件,比如“张起灵”三个字,连接着张家的秘密和他的职责,“母亲”是一双女人的手和喇嘛庙里的石雕。
在这些关键词里,“吴邪”所代表的部分不是最庞大的,他毕竟活了许多年,与吴邪相识不过其中十分之一。
但却是最琐碎的。
在此之前,张起灵从来不记得如此琐碎的小事,小到吴邪嘴角的弧度眼中的光。
他从不吝啬在别人面前展现自身的强大,这会让人忌惮他,能帮助他达到许多目的。但他却无师自通学会了在吴邪面前示弱,不是肉体上,而是精神上的脆弱。
张起灵真的有他向吴邪说的那样,迷茫、无措吗?
恐怕没有。张起灵想着,真的没有,他是骗吴邪的,他经历过太多,也许初时会,但一个世纪都过去了,再如何痛苦也会变得麻木。他并不那么深入思考自身的价值,他的命是可以换算的东西,比起个人,他看重的是更加深刻的事物。
他从根本上,就不是作为一个“人”被培养出来的。
但是他的这种“脆弱”,却可以让吴邪上钩。
可是想了这么许多,能够教给张富贵的却寥寥无几,无他,张富贵不是自己,装也无物可装,哪能博得怜惜。
张富贵看着张起灵的眼神充满了认真,充满了十足的信任,但张起灵真的没什么能够指点的,默了许久,才说一句:“用心就好。”
张富贵:“……”突然就对这个帅哥族长大失所望。
等吴邪洗完澡出来,发现张富贵焉哒哒的,垂头丧气坐在另一边去了,全不复之前的精神。去问他怎么了,又学着闷油瓶那样,锯嘴葫芦一般。吴邪也没有太多耐心,不想说就不说吧,反正他们家要睡觉休息了,便直接让张富贵会自己住处去。
张富贵散步回去,路上想不出所以然来,又给张昇发骚扰短信。张昇忍无可忍,让他“先下手为强”,张富贵深感有理,半道就折去一家花店,赶在人家关门前,买了一束红玫瑰。
再到彩云阁,已经是晚上九点多,零星有几个喝茶谈事的客人离去,服务员站在门口送人,见张富贵过来,还以为他来值夜班。
结果张富贵上来就是一句:“那个穆大师在哪个房间?”
服务员:“……”这小子还带着花呢!
穆常珙的房间也是她自己选的,店中位置阳气最足的一间,从她住进去就不许别人进,也不知在里头做了什么摆设布置。张富贵站在门外,足足发呆十分钟,膝盖弯儿都僵硬住不知道动了,才终于抬手敲了敲门。
穆常珙问:“谁啊?有事吗?”
张富贵不坑声。
穆常珙又问:“谁?!”她经此前一事,警惕性提高了许多。
张富贵才回声说:“……我。”
穆常珙:“……”
她打开门,果然看到张富贵如门神一般杵着,两只手在背后,似乎藏着什么东西。
“你来找我干什么?琳琅环出问题了?”想来想去,似乎也就这么一个理由。
“没有。”张富贵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,他看穆常珙脸色并不像初见时那样红润有光,又想起自己的猜测,立刻低下头盯着自己鞋面,把藏在身后的玫瑰往人眼前一递,“给你。”
“……”穆常珙看着玫瑰,深呼吸,“你什么意思?性骚扰?”
张富贵顿时急了,但急了也不敢抬头:“没、没骚扰!就、就送个花怎的就骚、骚扰了!”
穆常珙大概明白了张富贵是来干嘛的,但她并不知道张富贵复杂的心理,只是把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,默默在自己心中考量,之后稍微退开几步,打开门让人进房间来。
张富贵站着不动:“你、你一个人的屋,我不进去。”
穆常珙瞪他:“你再说一遍?你进不进来!”
张富贵:“我进来又怎么样!”说着一步跨了进来。
穆常珙随之将门关上。
张富贵见状,立刻捏住自己的衣领,说:“你、你要干啥子?!”
穆常珙嗤笑,走去小沙发坐下,又让张富贵也坐过来。
穆常珙的师父道号慈源,临终前为关门弟子批命,算了两卦:一为她指点认祖归宗,一为她指点婚姻缘分。慈源道长曾欠穆父一份大人情,破例收了一个懵懂小姑娘入正统道门,但并不拘小姑娘一生都囿于道门之中,吩咐她找到那人便立刻还俗,不要犹豫。
初次见张富贵时,穆常珙便见他眉间一点红光,是要牵连上自己,吃惊下直接送了一拳。之后再见,发现红光没有消失,依旧存在那里。
这男人打都打不走,应该就是了。
她之前因为吴邪那四合院里的恶咒煞气损了精神,一时半会儿找补不回来,眼看着本家的族长似乎有意要采取什么行动,不想要错过这次真正融入家族中的机会。
于是穆常珙朝张富贵开口道:“你的元阳,给我用。”
张富贵懵懂得很,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。
穆常珙懒得与他废话,直接推人进了浴室,让他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干净。
第二日一大早,张富贵拍开小后堂的门。
张起灵已经告诉吴邪自己能走,便不再长时间坐在轮椅上,被吴邪搂着腰在大前院中走路。
张富贵进门只看见小满哥一条狗。他想自己往前院走,被小满哥拦了下来,龇牙咧嘴的,凶得很。
张富贵满心悲愤,学着张起灵的样子瘫坐在小后堂的沙发上:“我都成这样了,你个狗都还欺负我!”
吴邪正好搂着张起灵走出来,问他:“你怎么了?挪开,给小哥让地方。”
张富贵只能换个地方瘫。
等吴邪把张起灵安放好,再去看张富贵,吓了一跳:“嚯,富贵,你的脖子怎么了?怎么……”
张富贵呜咽一声,捂着自己脖子低下头,想把脸埋进膝盖间,但腰一下弯,他又嗷了一声,无可奈何之下,又只能仰面瘫着。
在场都是过来人,那脖子上是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张起灵皱眉。
昨日里才说要去追,怎么一个晚上就成事了?这小子手脚也太快了。看他这样,与吴邪相似,莫不是受了什么欺负?
张起灵罕见地首先开口:“张昇欺负你了?”
张富贵被问得莫名其妙:“管他什么事?”他想起自己昨晚的悲惨经历,忍不住捂住腰杆,“我好想后悔,可是不成了,不成了……唔!”
吴邪也觉得莫名其妙,他悄悄问张起灵:“你提张昇干什么?”
张起灵也小声告诉他:“张富贵喜欢张昇。”
吴邪:“……”他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张起灵,摸了摸他的头,说,“小哥你不适合参与八卦,以后这种事你都闭麦吧。”
张起灵:“……”
旁边的张富贵:“族长!我听得见!是穆常珙!不是张昇!我不喜欢男的!”
#吴邪:小哥你太可爱了,摸摸头,噗——#
#对,没有错,穆大师干了你们想的那样的事→_→#