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高兴与不高兴（2）
（2）
玉隋听见房间里的咳嗽声，就知道是人醒了，端好了准备已久的水慢慢走进房，发现那人正盯着自己的被子发愣。
“有什么好看的。”玉隋把水放在床头柜，自己在离那人最远的床角坐下，他当然是愿意离得越远越好，只是这房间里除了床，就没有额外的椅子给他坐。
宫城：“传说中，每个男人都会有一床这样的被子。”
玉隋：“……”
玉隋：“你怎么，大冷天，还要自己下水，抓海鲜？”
宫城：“……”
他又躺了回去，扯起粉色的棉被挡住自己半张脸，闷闷地说：“我是自杀，你救我做什么。”
“自杀，多不好啊。”和宫城多说两句话，玉隋就忍不住要做点什么小动作，用手指头绞着被角的一点布料，低着头说自己的，“自杀，不好。”
这样不自然的分句方式和慢吞吞的语速，让宫城感觉到有些怪异，这才把注意力从被面上的hellokitty转移到救了他的人身上。
只见这位坐在床角的年轻人，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兜帽棉服，下身穿着宽松棉运动裤，即使在自己家里，也还非常奇怪的把兜帽戴在头上，一侧耳朵里塞着耳机，另一侧的耳机没带着，就绕着脖子挂在肩头，头发很长，乍然一看很容易会被误认成个小姑娘。
宫城越观察，越觉得奇怪，他又去看了这间房里的摆设。墙上很干净，但似乎是以前贴过相当大面积的贴纸，留有很明显的痕迹。没有书桌，也没有安装空调，大床摆在中央，左右两侧分别是大衣柜和大书柜。
书柜最上层安有玻璃拉门，密密麻麻摆放着一些很小巧的物件，因为躺在床上的角度问题，看不太清。其他层都是开放式的，第二、三层和床面差不多高，扭头就能看清书脊上的书名——《幽游白O》《O游记》《新世纪O音战士》……貌似能够猜得出主人是个什么属性了。
玉隋偷偷看着宫城，发现这人在觊觎自己的藏书，便生气了：“你看什么，我的书，概不出借。”
他说话得了自己母亲隋老师的真传，又因为有整整两个月没见过生人没与生人说过话，声音又软还有些心虚，最后一个字都抖了。
偏偏这声音听在长期受噪音耳鸣折磨的宫城耳中，只觉得通体畅快舒服极了。
宫城：“我自己有，《藏O二分之一》，还有《阿O蕾》和《全职O人》。”
玉隋顿时激动了，把被角抓进手心里：“《全职O人》，还没有，完结呢！”说完，上身探过去凑近躺着的人一些，又劝，“你自杀了，就，真的只能，把结局给你，烧在坟头了。”
宫城看着这人眨眨眼。
玉隋：“没看到结局，就死，你甘心？”
宫城恍然大悟，咬着牙说：“不甘心。”
玉隋：“对的。所以我也，不会自杀的。”
这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，脑电波突然就通了频道。
宫城掀开被子坐起来，看着重新缩回角落低下头的玉隋，问：“怎么称呼？我姓宫，宫殿的宫，城市的城，宫城。”
玉隋：“我，不告诉你。”
宫城：“你吃利培酮吃了多久了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玉隋这才又把脸朝向这个叫做宫城的人，皱起眉头。
“因为我也吃过几天，反应上来变成个二百五，就没吃了。”宫城实话实说。
利培酮的副作用，用小小的六号字体打印，都能占满两张A4纸，反应变慢还是轻的。
玉隋点点头，说：“哦，病友。”这才改了态度，松口说，“我吃了，两个月。我叫玉隋，玉石的玉，隋朝的隋。”
宫城摸向自己的口袋，才发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，而是一套大嘴猴棉睡衣。自然也就没有摸到本应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。
“这睡衣是你的啊？”
玉隋又点头。
宫城：“传说中，每个男人都会有一套这样的睡衣。”
玉隋：“……”
宫城：“我妈给我买的是hellokitty的睡衣和大嘴猴的被子。”
语毕，立刻得到来自玉隋的一枚同情的眼神。
手工西装被玉隋塞进了洗衣机，现在已经被洗成腌菜干挂在阳台上了，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是水果而不是索O的，也就理所应当成了一块板砖，不过玉隋心疼这手机昂贵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，用自己母亲的化妆棉巾裹了，埋进了厨房的米缸里。
宫城得知了这情况，也不太在意，只开口跟玉隋借手机打个电话。这种小事，玉隋一口答应，然后慢慢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，取下耳机，划开图案锁递到宫城手中。
手机块头很大，套着透明硅胶壳子，屏幕桌面上图标密集，仔细一看全是当下热门的手机游戏。其中有两款还是CM去年刚收购的游戏公司开发出来的，宫城一见那熟悉的图标，就想起了昨天摆在自己桌上的收益分析文件，左边这个游戏呈梯式上升趋势，右边这个初阶段收益不错，但后继无力，宫城有考虑过是否要砍掉这个项目组。
想着想着，宫城又觉得头疼起来，他摇了摇头，心里骂了一句，然后拨通了小方秘书的电话。
小方秘书因为总裁无故翘班，已经慌成了很方秘书，一听到宫城的声音，就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：“宫总！您可打电话回来了！李女士刚刚还过来找您，您现在能回公司么？”
宫城一听是自己老妈找来，就觉得心里烦躁，他啧了一声，说：“我下午跳海失败，现在救我的人家里，心累，就不去公司了。手机进水坏了，你去帮我买一部新的，这次就不要水果的了，换索O的，防水。”
“那……我去哪儿接您？”很方秘书听见总裁说自己跳海，也不惊讶，平复了一下心情，又成了职场精英小方秘书，“什么时候去？”
宫城已经很不耐烦了，语气坏了起来：“不用！你别管我的事！”说完，连挂断键都不想按，直接把手机摔在了被子上。
还是那头的小方秘书挂断的通话。
玉隋看宫城表情不好，扣了扣被角，站起来说：“你发病了，要吃药，我给你去拿。”
宫城往床上一躺，大爷一样，凶巴巴地说：“不吃！”
“不吃药，不好的。”玉隋慢慢劝解道，“难受的，还是自己，吃了药就会好的。”
“你知道抑郁症根本没办法治愈么？”宫城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，“我不能吃利培酮，公司里的事不能放着不管，今年的项目正要启动，没了我，运转搞不好会出纰漏……”
后面他在说些什么，玉隋已经没听了，他径直走出去，从放药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，放在床头柜上，正好和之前的水杯紧紧挨着。
玉隋：“盐酸帕罗西汀，也可以的。”见宫城没有反应，又补充，“吃了总比不吃，要好，不然会死的。死了，就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宫城侧过头，看着水杯和被水杯映射得有些扭曲的药盒子，问：“小玉，你是什么性状？”
玉隋还从未被人叫过“小玉”，他的名字是父亲和母亲的姓氏组合，认识的人都是直接叫大名，宫城突然这么称呼他，他还反应不过来。当然了，他因为药理反应，本来反应就不快。
宫城看玉隋愣住，还解释一句：“我应该是比你大的，所以就叫你小玉了。”
玉隋哦了一声，回答说：“我是社障，社交障碍，老宫。”
宫城：“……”
#姓宫真的好占便宜啊，是不是啊#